/ 黄业华
希盟执政21个月后垮台,不但埋葬这个同床异梦的权宜政权,也一并埋葬烈火莫熄运动储备20年的民主力量。
21个月内,希盟无法大刀阔斧落实至关重要的政策改革——诱发投资、增加工人薪金和经济策划去中心化(因所谓国债而紧缩财政是个大错,然后惹是生非去搞拉曼拨款)、全面推动素质与人权教育及废除大专法令(反而注重行政琐事)、人权与警务改革(没有办法废除SOSMA和成立IPCMC)、族群关系处理不当(阿迪的死是慕尤丁管辖的警察的责任)。
此后,希盟不再享有无执政经验的Benefit of doubt。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21个月后希盟的理想已经斑驳及失去光辉,下次大选它说得再天花乱坠,选民会开始怀疑其可行性。选民也会开始“谅解”国阵,原来有些事两边都做不到。
希盟失去了千载难逢的改革良机,失去证明自己是改革者的机会。倒台后,失去民心才是噩梦的开始。
而为何,改革的阻碍如此之大?希盟领袖不能一直责怪Deep state, 虽然公务员体系有制度阻力,你必须想办法解决之,人民付你薪金是要你解决问题,而非推卸责任。这个问题可通过政策方式解决,我曾提过希盟紧缩财政是错的,它应该扩大财政赤字,聘请更多副部长、政策官僚和行政人员来克服制度阻力。
但更大的问题在于老马(哈迪)和土著团结党。希盟领袖必须坦白说出自己无法制衡土团党,无法指使土团党控制的重要部门落实改革。一开始组织内阁的时候,希盟诸党让土著团结党控制最重要的内政部、教育部和经济事务部就是个错误。
其他部门也受到土著团结党的部门的牵制。当企业部和国际贸工部推动第三国产车计划,交通部怎样有资源去推动公共交通工程?工程部的多数拨款也会因为私家车越来越多而用在道路维修而非其它基础建设。当人力资源部要接管批准移工的权力以杜绝贪污,内政部却迟迟不交出权力。
但若不给土著团结党这些重要部门,大概希盟就组不成内阁,509后土著团结党会马上挥袖而去。
这就是抄捷径获得权力,然后被土著团结党绑架,政策改革一败涂地的后果。由始至终老马和土著团结党对希盟宣言没有Commitment。
509大选前,许多希盟领袖说不用担心老马,他们不会被老马支配,反而会Dictate和利用老马来推动改革。有些人说骑马杀鸡,有卖小炒的说国阵倒台后,整个旧体制就会被洪流冲击和崩溃。过去21个月人民看到的是另一回事。
他们口中的比较不烂的苹果,滥用高等教育机构搞出马来人大会,还因此提控反对种族主义的大专生;他们口中比较不烂的苹果,滥用SOSMA逮捕无辜的淡米尔之虎支持者;他们口中比较不烂的苹果,在多场补选频频许下承诺拨款贿赂选民;他们口中比较不烂的苹果,20多年前骂诉求工委会是共产党,20多年后骂董总种族主义。
希盟的二月崩盘,老马一句话就将责任推给慕尤丁的背叛,这未免太容易推卸责任。
老马招收10多个国会议员跳槽到土团党,那时候亲希盟人士没有说这是后门交易,希盟主席理事会也一致同意。既然希盟领袖可以接受议员跳槽到自己一方,他们又怎么有道德立场批评慕尤丁带议员和阿兹敏派系跳去敌方阵营呢?两边都在做同样的事,为何只说一边是后门政府?为何只针对一方举办大集会及呐喊民主已死?
2009年2月霹雳州变天,变天前尼查州政权高高兴兴召开记者会,接纳一位从国阵跳过来的议员,不到几天的时间,三个民联州议员加上那个新跳槽的州议员,一起跳去国阵,跟纳吉笑嘻嘻召开记者会宣布国阵掌握多数州议席。
当时,许多评论人说,纳吉安排一个国阵议员假装加入民联,然后再策反三个民联,让民联丧失道德立场谴责跳槽行为,因为它自己也接受敌营的跳槽。而今天的跳槽局面也是霹雳州变天的翻版。但是11年后部分公民社会的立场改变了,他们竟然支持希盟接纳跳槽议员,却谴责希盟议员跳过去另一边。这让民间产生价值混乱,你们到底是独立的亲民主人士?还是政党的附庸?
再者,掌握国家情治单位和警察政治部(别忘了总警长是他一手委任)眼线的老马,不可能不知道21月来慕尤丁和阿兹敏的动向。但老马还是允许他们在他眼皮下活动,原因是老马也要他们去策反个别议员跳槽过来,以制衡安华的势力。老马委任阿兹敏派系担任重要部长职位,以离间及弱化公正党,让公正党陷入没完没了的内斗,而疏于防范外敌。
国内的种族主义氛围由几个偶然因素构成,但是老马通过阿兹敏去搞马来人经济大会、马来人大会,却是主动去恶化政治局势,尤其是后者抬高了巫统和伊斯兰党的形象。不接受巫统en bloc的老马,为了政治目的,也不在乎跟贪污腐败的政党同台。老马的做法纯粹是自私地借用外力来强化作为内阁少数的土团党的谈判地位,无视这会对整个政治联盟带来巨大的破坏。
简言之,过去21个月来,老马通过国家机关用权术来驾驭希盟,弱化希盟内部向心力,让敌营有机可乘。
正因为老马与其他三党领袖之间的互不信任,导致了他们无法联手挫败慕尤丁和阿兹敏派跳槽的计划。设想,如果老马早跟其它三党领袖说明土团党内部暗流汹涌的局势,他们能不能及早齐心合力展开游说工作,说服部分土团党和公正党议员留下?正因为各怀鬼胎,希盟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老马坚决不让位给安华,拒绝设下任何交棒日期,到了危急时刻还想两边通吃,打算继续担任首相及背弃交棒的诺言。他的自私任性傲慢,搞得希盟跟他一起陪葬。
另外,老马最终透露的内情,还有马智礼的文告,说明土团党对于希盟受到行动党和非马来人的支配感到非常不满。这清楚说明土团党由始至终都不是一个支持改革的政党,所以怎能期待它跟其它政党平起平坐一起去实现民主人权的价值?最关键的制度阻力就是马来人支配的政治制度,而执政联盟对此没有共识,所以土团党脱离,希盟倒台只是迟早的事。
希盟倒台后,我觉得亲民主人士要做的不是上街,而是深刻反思过去2年给予我们什么教训。
从选前高亢的“拯救马来西亚”气势,为了获得权力不择手段推选一个拥有累累滥权记录和缺乏诚信的人担任首相候选人,到了选后无法制衡土团党和老马的势力,然后公然对跳槽持有双重标准,违背公民社会长久以来的立场,这需要一个真正的deep soul searching。
我的想法没有改变。公民社会独立于政党派系,本应高举理想的标杆,施压政党实现民主、人权、平等和正义的目标。我们应该支持好的政策,没有必要事事为政党背书。就算是社会运动有其策略及妥协的地方,那也必须有个底线,不能随着政党说变就变。
如果霹雳州变天我们得了教训又遗忘,希盟崩盘我们再得了教训又遗忘,一个不断轮回错误的民主运动是不可能有成功的一天的。
当下更为迫切的任务,乃是搞一些深入的读书会和研讨会,办民主人权教育,强化公民社会,酝酿新一波的民主运动。
原发表于面子书,后转载于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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